“现在我们都被软禁在巫咸国的永葆山上。”舒林揉了揉她的脚踝道。
巫咸国?就是那个自封为神之子,可以上听天意的神棍族?她在沈娇的记忆里搜寻到这个国家是住在一座叫‘永葆山’上,整个山上金银玉树,盐成山,蜜成河,鸟兽丰富,衣食无忧是整个大陆著名的仙地,世外桃源。
也是这列国列都都想占领收服的一块肥美之地,但这永葆山高至凌云,且只有一条下山的道路叫‘玉门’,极少有人知道那入口在哪儿,这巫咸国又神神叨叨的,所以一直没有哪个国都能攻下巫咸国的,倒是曾经夺走大巽江山,开创云鼎帝国的女皇帝曾上过这永葆山,传闻里据说是为了来这里取什么长生不老的药。
她在想,沈娇就不记得别的了。
这要真是在巫咸国……她心里一沉,想下榻出去看看,却只抬了抬脚,无力的坐回了榻上。
“你想做什么?”舒林按着她道:“告诉我,我来做。”
龙霸天挑眉看他一眼,对他道:“你扶我出门看看。”
舒林看着她,“好。”将衣服替她穿好,抱着她便出了这小小的屋子,屋外确实有几个仙风道骨的人守着,但是没有拦她。
清冷的风迎面吹开,吹散她的发。
舒林抱着她一出门她就抽了一口冷气,房屋之外天在眼前,云在手边,几步之外就是山崖,崖边用白玉铸着围栏,她在围栏便探头往下一瞧就要哭了。
好他妈的高!深不见底,只见白云绕山壁,怪不得不拦她,这他妈的要怎么逃!
舒林却道:“不要担心,他们只是怕我们泄露了这上山的通道,只是将我们留在此地,不会伤害我们。”
这意思是要关一辈子喽?
龙霸天抬头看他,挑眉问:“看样子,你是不急着逃出去了?”
他便能低眉来看她,“我只想跟你在一起,在哪里都无所谓。”
龙霸天一身恶寒,他又道:“这里奇珍灵兽,衣食丰足,不好吗?”
龙霸天看着这山崖便远远近近的仙鹤和白鹿,以及那远处一颗金灿灿的树,眯起了眼,“那棵树是金的?”隔着白云雾霭她看不太清。
舒林看了一眼道:“玉树金叶子,那是金玉树。”
龙霸天“哦”了一声,道:“如此神奇?带老子去看看。”
舒林迟疑了一下,龙霸天抬眼看他道:“不能去看?那么值钱的树好不容易见到了连看都不让看?”
舒林便对她一笑道:“只要你想看,什么我都带你去看。”
龙霸天鸡皮疙瘩起了一层,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傻子有一日会变成这样,每句话都透着恶心,她尽量克制自己反胃。
舒林抱着她便往那棵金玉树下去,那看守的连拦都没拦。
果然只是做做样子?
一路踏着青青山石过去,到跟前龙霸天才看清那树只有一人多高,长在一片青苔之中,白玉一样的树干,枝杈,满树明晃晃的金叶子,雾霭绕着,小风吹着,满树金子晃……闪瞎人眼。
“让我在树边坐一会儿好好摸摸这值钱的金玉树。”龙霸天两眼放光的道。
舒林看她那模样忍不住笑了,“你还是这么贪爱金银,一点没变。”弯腰将她放在金玉树旁的山石上。
“世上谁不爱金银?”龙霸天伸手抱住那白玉树干,凉的一哆嗦。
“冷吗?”舒林忙问,伸手搓了搓她的双臂,“你伤还没好,不易吹风,我们先回去,等你好些了再来看好不好?”
龙霸天抱着树干道:“你回去给我拿件衣服,我就坐这儿等你。”
舒林眉头落了落,笑道:“穿我的吧。”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。
龙霸天也没说什么,只是抱着树干微微闭上了眼,“让老子感受感受这美妙的金玉树,永葆山。”
舒林在一旁笑着看她一脸陶醉的闭着眼,在她身侧坐了下来,这才是他和阿真都盼望的日子。
龙霸天闭着眼渐渐皱眉又松开,还好还好,她只是四肢无力,内力难运,纯阳的体质还在,她努力静心可以听到两三里以内的声音——
她听到山风声,树林声,叮叮当当的茶盏碗筷声,和各式各样的说话声,大声的,小声的,细细哭着的,放声笑着的,还有闹哄哄的脚步声,和议论声&
真奇怪,那声音里竟没有一个是讨论或者提起她与傻子的,倒是有许多在说着什么“大巽这次送的这份礼可真是够大的,拿来祭天太可惜了……”
“不如给巫修大人用来培养新的王?如今这个王虽然挺不错,但年纪有些大了,也不知道那身子可以撑多久,还在早些培养新的王好一些……”
“等到祭天那日,王回来了再看看他撑不撑得住吧。”
“也好,到时大礼也到了,再做打算……”
“我听说这份大礼可是太子亲自送的……”
那些男男女女忽然放低了声音,龙霸天想再听听看,猛地一记响亮的耳光炸在她耳朵里,吓了她一跳,就听见有人冷笑道:“就你蓝晓也想成为王的候选人?也不看看你长的!只陪烧洗澡水!”啪的一声茶盏碎裂的声音。
吓得龙霸天一哆嗦睁开了眼,一双手就在背后抱住了她的双臂。
“怎么了?还冷?”舒林在身后道:“我们回去吧。”也不管她应不应伸手将她抱起,就往回走。
龙霸天就趁机扫了一下四周,这里可真念偏僻,除了那在他们门外守着的两个人,再没有别的人,像是被隔出来的……山崖?
舒林将她抱回屋子,将她放稳在榻上,问她:“饿吗?你昏睡了两日了,我留有白粥。”
龙霸天看了一眼桌上的白粥,忽然道:“我想吃肉,就把门口那只鹿剥了吃吧。”
舒林只是看她一眼,便道:“好。”出门,只听一声响,再进来手里已拎着一只白鹿。
他要出去剥皮,龙霸天忙道:“就在这儿吧,我想看看这鹿肉嫩不嫩。”
“好。”舒林像是不会说不行一样,有求必应。
他在屋门口剥鹿,让龙霸天看着,又在屋门口生火烤肉,直到油滋滋的鹿肉端到龙霸天跟前,那只鹿就没有离开过龙霸天的视线。
龙霸天这才放心的抬手去拿。
“我喂你。”舒林便切成一小块一小块。
“不必。”龙霸天拦下他的筷子,伸手捏起鹿肉就往嘴里塞。
舒林看着她,忽然道:“你还是不信我,怕我会下毒。”
龙霸天嚼着鹿肉挑了挑眉,道:“怎么会呢?老子只是不想喝粥想吃肉而已。”
舒林抿了抿嘴,一双眉皱的紧,许久才松开道:“不急,我们慢慢来,总有一日你会重新接受我。”
“好啊。”龙霸天看着他笑,“我们来日方长。”
那眼神让舒林一愣,仿佛她什么都知道了一样……再看,她的眼神已收下来,仿佛什么也不清楚。
她吃的差不多,在舒林的那件衣服上擦了擦手,道:“老子要洗澡。”
舒林没想到她突然想洗澡,却是答了个好,“你休息一会儿,我去找人烧水。”
龙霸天“恩”了一声,躺在榻上,看着他出门,慢慢伸手摸了摸自己背上的伤口,她的背一片麻麻的,手指触上毫无知觉,用力一掐也不知疼。
不是食物里下得药,那就应该……是这背上了。
他接触到的也就只有这两项。
她爬到窗边往外看了看,窗外既云雾缭绕的悬崖,她也听不到一里以内有人生,这里应该就是隔离出来的崖洞。
不好逃。
她躺会榻上,盯着门外,现在就看老天帮不帮她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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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到舒林回来,身后跟着一个丫头提着热腾腾的水进来,她坐起来盯着那小丫头问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小丫头低着头,个子不高,身子瘦小却提着一大桶水,脚步稳健的进来,到浴桶前将水到进去,答道:“蓝晓。”
龙霸天盯着她慢慢笑了,老天还是对她挺客气的。
蓝晓几进几出一个人将水打好,试了试水温道:“水温正好,姑娘沐浴吧。”提着桶要出去。
“等下。”龙霸天叫住她,“你留下帮我洗澡。”
蓝晓这才抬头看她,细眉细眼的,还算清秀,是个极为寻常的姑娘,只是眼神沉的像个空井,没有一丝慌张。
龙霸天有气无力的抬抬手,“老子动不了。”又对舒林道:“男女什么什么不亲,你出去,让她留下帮我洗澡。”
舒林想了想,还是应了“好。”道:“我在门外,有事喊我。”又对蓝晓道:“你小心侍候,她背上有伤,不要碰到。”
蓝晓只是点点头,等他出去,关上了门,挽起袖子就去扶龙霸天。
龙霸天勾住她脖子的那一刻极低极低的道:“你想不想成为这巫咸国的王?”
蓝晓果然浑身一颤,抬起眼惊讶的望龙霸天时,龙霸天就知道妥了。
“不要停下,有人在听着呢。”她扶着蓝晓往浴桶里去,一边低声道:“我可以让你成为王,只要你愿意帮我个小忙。”
蓝晓蹙了一双细细的眉,并不答话。
龙霸天知道,她还是不信她有那个成王的力量的,便趴在浴桶里道:“我知道你们那些巫神巫祝们打算在祭天那日培养新的王了。”
“当真?”她忍不住开口问。
龙霸天抬眼看她,“大巽的太子舒望江,明日或者后日会送来一份大礼祭天对不对?”
蓝晓看着她,“你从哪里得知的?”这件事整个永葆山怕了除了巫神巫祝大人,只有她知道了,还是她为了让王有所准备,费尽心思偷听来的。
“老子是……”龙霸天压低声音勾着她的脖子让她看自己,笑道:“顶级纯阳。”
那双眼睛就在蓝晓的眼皮子底下忽然放光,金色的光,她闭眼一睁便金灿灿的亮起来,再一闭眼,睁开时已恢复正常。
蓝晓眼神一动,纯阳,举世罕见,战无不胜的纯阳,有了她说不定能帮到王,自己能成为王!
她当下便道:“你需要我做什么?”
龙霸天看着她笑了,“爽快,老子就喜欢你这种干脆的人。”她背过身让蓝晓看她的背,低低道:“老子不知道中了什么毒,手脚无力,不能行动,你看看是不是背上出了问题,帮老子把毒解了。”
蓝晓看着她的背,仔细看才发现青紫的地方有一丝丝红色的血脉,融合在她的伤口下,一般看不出来,“你的背好像很多红血丝……”
“妈的。”果然是背上出了问题。龙霸天道:“你会解毒吗?”
“不会。”蓝晓道。
龙霸天一咬牙道:“找些味道冲鼻的东西来,就说洗澡用的。”
蓝晓也不多问,点了点头便开门出去。
舒林的身影在窗下一晃,问了几句蓝晓去做什么,便让她去了。
“背还疼吗?”舒林在窗外问:“不要让她碰你的背,小心伤口恶化。”
龙霸天在浴桶里冷笑了一声,道:“你放心,老子明白。”
蓝晓快去快回,捧回来一大罐东西,先给舒林看过才被放进来。
舒林在外道:“香味有些太浓了吧?”
蓝晓掀开那罐子,一股浓郁到呛人的香料香扑面而来,龙霸天险些窒息。
“这是永葆山特产的熏香,叫十里香,只用一丁点泡在水里,满屋子都是香的,可以吗?”蓝晓问。
“可以可以。”龙霸天道:“全倒进桶里。”
蓝晓依言倒进浴桶里,那热气蒸腾,香气顿时迷雾一般兜头而来,龙霸天险些就吐了。
舒林在外笑道:“你前世不爱香粉,没料到这一世这么爱香,倒是像个姑娘家家了。”
龙霸天趴在桶上让自己平复呼吸,对蓝晓道:“把背上的红血丝都给挑开,放血。”
蓝晓一愣,龙霸天又道:“老子这个身子是纯阴,用这香料逼着,你不会对老子发|情吧?”
蓝晓诧异了一下,随后便道:“不会,我也是纯阴。”
龙霸天惊讶的抬头看她,长的这么一般的纯阴还是第一次见啊……
蓝晓低了低眼道:“是个后天培养的失败品。”她伸手拔下簪子,利落的扎进她的皮肤,挑开那一条条细小的红血丝,那红血丝里竟一珠珠的冒出黑红黑红的血来,滴进浴桶之中消融在一片浓香中。
背上没什么知觉,龙霸天“哦”了一声,不由的想起温玉来。
蓝晓的手指又快又利落,几下便挑开了七八条红血丝,那血便越放越多,劣质纯阴的味道在浴桶中一点一点汇聚。
“我认识有个叫温玉的小子也是后台培养的纯阴,不过他挺成功的,长的不错。”龙霸天道。
蓝晓的手指就是一抖,握在指尖的簪子扎进了另一条红血丝里,龙霸天竟疼的一抖。
“温玉……”她呢喃。
龙霸天开始觉得背上丝丝缕缕的疼,越来越疼,手指也开始发颤,攥一攥竟是有了力气,“你认识他?”
“你认识温玉的义父吗?”蓝晓手指不停,又挑开一道血脉,血珠子一股脑的涌出来,滚了她一背,纯阴滋味便蒸腾了出来。
龙霸天疼的一哆嗦,刚想答话,却忽听门“哐”的一声被踹开,龙霸天回头就在腾腾的热气中看到了舒林。
“你在做什么?”舒林语气森冷的问她,冲过来一掌就要挥开蓝晓。
龙霸天瞬间一拍浴桶,拔身而出,卷起一片水花扑了舒林满面。
舒林抬袖挡下,龙霸天已伸手揽着蓝晓旋身躲开,湿漉漉的落在榻上,挑起一件长袍裹在身上,“啧”了一声,“就差那么一点点了。”她握了握手掌,还是有些虚软,不过恢复了三四层。
这满室该死的浓香和劣质纯阴之味,古怪的让人作呕,若不是他时刻警惕着嗅到了一丝丝的纯阴之味,就晚了。
“过来。”舒林对她伸手,一双眼又冷又寒,“你如今没有彻底恢复,还不是我的对手,阿真听话过来,我不会伤害你,你要相信我,我没有骗你。”
龙霸天系好腰带对他笑了,“如果你一醒来,发现自己的手脚筋都断了,老子说我是你爷爷,这事不是我干的,你信吗?”
舒林沉沉的看着她道:“墓室里初醒,你说什么我不是都信了吗?”
她想起当初傻子跪下磕头叫她爹,心里有些难受,低头看舒林,这个人长的和傻子一模一样,却让她如此陌生,抗拒。
“因为那时你是傻子。”龙霸天笑容冷了,道:“我不管你是谁,说的那些前世今生是不是鬼话,从今以后不要再提起傻子,你不是傻子,傻子也不会是你。”
舒林知道她不会听话,当下掠身伸手就去擒她。
龙霸天如今才看清这一招,这就是他和夜重明过招的那一式屠龙手,他如今使来,无比的眼熟,几乎是条件反射,她抬手绕着他的手臂就轻轻巧巧的避开那一式,扣住了他的肩膀。
他在眼前忽然苦笑了一声,“你果然还留了一招,你当初为了防我,最后这一招破解屠龙手到死都没有用过。”
龙霸天一愣,脑子里似乎浮出她教什么人屠龙手的画面。
“可惜,我也留了一招。”舒林忽然手臂气力一泄,右手瞬间灵蛇一般攀上她的肩膀,扣了住,他本想就这么擒住她,却不料她脸色一变,猛地在他手指下挣扎,他急道:“别动!不想要你的胳膊……”话还未讲完就听咔吧的一声脆响,他再一瞬间心惊的松了松手指。
龙霸天生生挣的右臂脱臼从他手指间脱鞘而出,撕拉一声袖子就断在了舒林手中,龙霸天单手拎着蓝晓,破门而逃。
他抓着那一截袖子急追出去已是不见了人,心中怒气腾腾而起,他将那一截袖子在手指中震得粉碎,咬牙恨道:“我该再狠狠心,彻底断了你那只手,让你再也逃不了!”他抬手抓来守在门外还没反应过来的少年,一字字道:“去通知你们巫祝,守好玉门,要是她逃出去,大巽将和你们巫咸国世代为敌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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