米夫人冷笑着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,她的心早已经不再柔弱,看着那些忙碌着收拾自己东西,随时准备逃走的宫人们,她既没有阻止,也无法去嘲笑。毕竟当初的她……衣带都没有顾上系,就匆忙逃难了。
关键时刻还是很难看出人品的。逃往猎宫的决定早已经做出,虽然勾践表现出了对王后的负疚,但他收拾起东西可一点儿都不手软。藏剑阁里的那些剑,都被全部被包装好,他平日里用的那些东西,也收拾出来两大车。宫人们忙着收拾,他却一直都没有派人去询问,王后有什么东西打算送去猎宫的。
还有一些笨重而又带不走的东西,被堆到了一旁,看样子是准备毁掉了。米夫人不由得摇了摇头。
好一个自私的男人!米夫人摇了摇头,心想,勾践恐怕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变故,前半生都算是顺风顺水,如果是生在寻常人家,只怕也是个纨绔子弟。可惜了,这样自私的人,是不配为王的,更不配让与雅鱼做出那么大的牺牲。
接下来发生的事情,更是刷新了米夫人的认知:勾践几次和她面对面,却像是完全不认识她一样,丝毫没有开口说带她一起离开的意思。
“大王……您不打算带我一起去猎宫吗?”米夫人摆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,“您不是说过,我是您心尖上的人吗?”
“去去去,难道你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?不知道本王对越国来说有多重要吗?识相点儿的,赶紧去王后那里,看还能做点儿什么……”勾践不耐烦地挥了挥手。
果然跟自己是一路货色。米夫人对勾践更加不屑,这样一个自私的男人,如果不让他多尝一点儿苦头,恐怕就算是向他施再多的恩,也无法让他对自己感恩。
“现在可是兵临城下,他们随时都有可能会对王发动袭击,这个时候,王还要带上这么多的身外之物吗?听说猎宫之中,平日里王使用的东西都在,又何必带那么多的累赘?”米夫人虽然不屑,却不得不好心地提醒着这个男人。
他到底是太过精明,还是痰迷心窍?这个时候,恐怕那些早已经潜入到越国都城中的吴国细作,早已经大摇大摆地站在街上,随时准备与城外的吴军一起发动进攻。都到了这个时候,他还有心贪恋钱财?
“你懂什么?这些东西,都是本王的心爱之物……”勾践的语气中多了一丝不屑,那眼神显然是在嘲笑米夫人的无知。
“既然打算避开吴国人的锋芒,王不应该是轻装上阵才好吗?带的东西,自然是越少越好。依妾身之见,如果王可以扮作普通的商人或者是仆从,恐怕更容易从这里逃走。可如果带了这么多东西……只怕就算是吴人再怎么大意,也不会轻易放您过去吧?”米夫人十分严肃地提醒他道。
话音才落下,雅鱼就带了几套宫人的衣服赶了过来。她的眼圈红红的,看起来像是刚刚哭过一样。
就在她来这里之前,从宫中逃走的一批人,又被马驮回了宫门口。那可是乐娇亲眼所见。虽然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如何,但想必他们的处境更加不妙。
“妾身知道,王一向顾大局,但此刻,已经到了非常危急的关头,王应该先行一步,再由大军押着这些东西赶往猎宫。否则的话,一旦消息传扬出去,只怕城中人心会更不稳。”雅鱼认真地想着措辞。
“真的……到了那一步吗?”勾践一个趔趄,差点儿倒在地上,“他们的胆子不会那么大,而且你说过,他们只不过是想要……”
“敲山震虎不是吗?”米夫人在一旁悠悠插话道,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可怜,但是从她口中吐出来的每一个字,都正中其害,“他们想要的可不只是从实际上灭了越国,恐怕还要降服越国百姓的心。如果王大张旗鼓地从这里离开了,无论您是不是出于对越国利益的考虑,恐怕百姓们都会这么认为。”
雅鱼的心中叹了一口气,米夫人的话虽然难听,却也是事实。她的声音十分温柔,“寻常的百姓们,一向只讲眼前的利益,哪里会考虑那么长远?所以此刻,王倒不如换上宫人的服装,借着夜色离开,悄无声息,自然不会有人议论。”
心头纵然有千般恨,却也只能收起来。勾践一脸感激的表情,拉着雅鱼的手叹道,“鱼儿,真的委屈你了。不如我们二人一起……”
“王一向对我宠爱有加,如今遇到了这样的状况,妾身自当为王分忧。”雅鱼望着勾践的眼睛,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勾践的手。话虽然说得好听,但是她很清楚,作为一个柔弱的女人,她害怕打仗,更何况眼下战火已经快烧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了。
她多么希望能像一个普通女人那样,一家人一起从这个是非之地逃走。但王后自有王后的使命,所以她吸了一口气,笑道,“王儿还在那里等候着大王,总得有人护他周全不是吗?妾身相信,我们只是暂时的分开。”
“鱼儿……”勾践以从未有过的温柔嗓音唤道,“这是寡人欠你的。”
尚未等到夜色来临之前,几个寻常的商人打扮的人从西城门离开了,他们甚至都没有回头多看一眼,朝着西方飞驰而去。
第一波进攻终于还是开始了。文种拼命地组织着反攻,他几乎是抱着与城共存亡的念头。
“文大夫,快……大王说让您马上去王宫一趟。”穿着宫衣的乐喜匆忙赶到了城头。
文种骂了一声娘,“这个时候找我做什么?没看到都火烧眉毛了吗?”
“就是因为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,所以才让您赶紧过去啊。”乐喜一向伶牙俐齿。
所幸的是,他们现在尚且有还手之力,文种轻叹了一口气,大步流星地朝着王宫的方向奔去。
六十七,逃难